“爹,謝謝您的囑咐和教誨!女兒一輩子老老實實當個服務員,一心一意為革命老人盡孝送終,真的成了一個高尚的人。我受到了黨中央的表彰,還得到了習近平總書記的親切接見!”
2019年7月26日,北京,人民大會堂,全國退役軍人工作模范個人賀曉英捧著沉甸甸的獎章,內心的激動無以言表。她默默地念叨著,“爹,您一直以紅色后代為自豪,我也沒有丟棄這一粒紅色種子,始終堅守著,您在天堂一定感受到女兒的無限榮耀了吧!”
時間倒回到1986年3月,青春靚麗的賀曉英滿懷激情,翹首期盼著城里的好單位好工作。她一直堅信,作為革命后代,父親又是縣民政局長這樣的大官,一定會給她找一份體面輕松的工作。心想著自己即將成為“吃國家糧的人”,她覺得太陽是暖洋洋的,空氣是甜滋滋的。
“英兒,你就到光榮院當個服務員去吧!那些革命老人是我們的親人,他們需要你去?!蹦且惶?,面對父親突如其來的“打擊”,賀曉英差點兒氣暈了過去,失望,惱怒,崩潰……所有的情緒全部涌上心頭,淚水如雨點般一滴一滴滾滾而下。
“我知道你不愿意,從心眼里瞧不起服務員,更不愿意和那些老人打交道?!薄翱晌覀兪歉锩蟠?,必須要有奉獻精神?!薄安徽撌裁词?,只要你用心用情去做,你就是一個高尚的人?!薄赣H說了很多很多,賀曉英卻一句也沒有聽進去,她沮喪到了極點。
那是一個漆黑孤獨無眠的夜晚,賀曉英輾轉反側,各種思緒在腦子里翻江倒海,刀光劍影。去光榮院伺候老人?她多么不情愿;違抗父命拋棄紅色血脈?她又那么不甘心。迷迷糊糊中,似睡非睡的時候,那些離開家鄉很久很久的紅軍親人們好像都回來了,在朱家臺作戰犧牲的紅軍連長爺爺賀學銳,在長征途中犧牲的幺爺爺賀學柱,在泥沙河戰斗中犧牲的紅軍師長賀錦齋……
“馬桑樹樹兒搭燈臺喲……”那天清晨,賀曉英是被這首耳熟能詳又催人淚下的歌聲驚醒的。她清楚地知道,這是錦齋爺爺的遺孀戴桂香奶奶唱的,她一定是又想起了那些腥風血雨的往事了。伴隨著老人斷斷續續的歌聲,賀曉英頓時明白了,那些革命老人確實需要她。
“爹,我去光榮院上班!”賀曉英斬釘截鐵地對父親說。就這樣,她毅然決然地踏進洪家關光榮院的大門,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服務員。這一干就是36年,從天真爛漫的青年,到堅定沉靜的中年,再到白發滿鬢的老年,幾十年如一日,風風雨雨,無怨無悔。
從賀曉英剪下心愛的麻花辮子開始,她就安安心心做起了一名服務員。早上6點起床,打掃庭院,整理被褥,幫助老人洗嗽,一日三餐,洗衣喂豬,除草種菜,伺候老人上床休息,直至深夜11點。事無巨細,什么都做,什么都需要她做。年復一年,日復一日,慢慢地承受,慢慢地習慣,慢慢地形成她一輩子固定的生物鐘。
在那座簡陋的院子里,賀曉英用一點一滴的時光堆積無限的溫暖,用一言一行的真情點亮年老的孤寂。就這樣,她成了顧菊香的女兒;就這樣,她成了谷伏登的女兒;就這樣,她成了戴桂香的女兒;就這樣,她成了老紅軍的女兒……
在這里,賀曉英是最勤快的小工。屋里屋外,洗衣做飯,種地喂養,臟活累活,她樣樣能干。為了給老人們改善伙食,賀曉英在院里陸陸續續平整了6畝地,一年四季蔬菜滿園。在附近修建豬舍,每年養豬15頭,老人們飯碗里常年臘肉香飄萬里。
在這里,賀曉英是最溫柔的護士??姑涝D業軍人張逢典,保家衛國,立過戰功??伤砟臧V呆神志不清,大小便失禁。賀曉英像親生女兒一樣,每天給他洗一次澡,精心護理,確保老人身上干凈整潔,直到他安然離世。
在這里,賀曉英是最忠實的聽眾。每一個老人都是一部感天動地的革命史詩,波瀾壯闊的風云歲月,可歌可泣的革命烽火事跡,無邊無際的愛戀情仇……老人們回望著,訴說著,歌唱著。這里的聽眾只有賀曉英一個,是她不厭其煩的聆聽,溫柔地慰藉著革命的靈魂,撫摸著那些沉痛的記憶。
在這里,賀曉英是最虔誠的孝子。一萬三千多個漫長平凡的日子,都是賀曉英和125位革命老人孺慕相守的溫情時光。她用微薄的工資為老人發放生日慰問金,給她們置辦生日蛋糕,從未落下一人,從未敷衍一次。她親手擦洗換衣,她親自披麻戴孝,她親眼目送95位革命老人體體面面遠行。
人生一粒種,漫山杜鵑紅;又唱一曲馬桑樹,紅色薪火永傳頌。紅色后代賀曉英一生謹遵父命,堅守革命傳統,她是平凡的,更是高尚的。
載譽歸來,退而未休的賀曉英一如既往,依然如故,忙碌著,穿梭著,辛勞著,在光榮院的每個角落里,在服務員這個平凡的崗位上。
閑暇之余,她時常來到賀錦齋、戴桂香的墓前,輕聲哼唱著那首老人們吟唱了一輩子的歌謠,“馬桑樹樹兒搭燈臺喲……”她堅信,這首美麗動人的歌謠一定會永遠流傳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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